Books » 克拉肯海上的最後時光 »

被掩蓋住的面容

Chapter 4

Book: 克拉肯海上的最後時光.
Introduced in: 不朽季節.
Download Image

米雅．范．德．薇妮活了不只兩百年。在當今的這個時代，事物變遷的速度越來越快，每天都有新鮮事發生。比方說，易士貝爾不用再朝著地球上的麥加做禮拜，只需要朝著麥加對應到土衛六這邊的位置做禮拜即可。又比方說對布雷的個人崇拜在經歷了鼎盛時期之後沒落，沉寂了一段時間之後又再次崛起這件事。再比方說旅者讓人類所見識到的各個新世界。

還有那個自稱是皇冠艦長的女子，也是時代變遷的一部份。

要不是她的臉上加裝了會發亮的眼睛、臉頰既空洞又凹陷、下顎還有著厚實的裝甲、光禿的頭頂上又佈滿了刺針狀感測器的話，那麼她那結實且渾厚的身材所帶給旁人的那種為人母親的形象，還算是正常到讓人不會有什麼戒心。土衛六那充斥著汽油惡臭的空氣混合著從氣閘所排出來的那股清新一起環繞在她的周圍。她跟其他Exo一樣，都曾經是人，但是他們選擇拿自己的肉體去交換一副長生不老的戰爭機體。但是米雅只覺得她像極了一尊生氣的模特兒雕像。

「歡迎來到新太平洋生態園區。」米雅說道。在她們腳底下很深的地方，住宅區的燈光隨著居民們紛紛前往運輸艙站報到而逐漸黯淡了下來。遠處有個面板閃著藍光，指引著迷失方向的人們。一台掃地機器人跟在隊伍的後方俐落地清潔著地板。

「范．德．薇妮主管。」那個女子以謹慎的口吻說道。「謝謝妳的歡迎。」她回過身去，拿起了幾副裝備。有關她個人檔案的資訊在她身旁的半空中浮現，內容空空如也，這表示她在與人相處這一方面沒有什麼特別的喜好，只希望對方能夠把自己當作正常人來看待。

「嗨，摩根。」大衛．科羅賽克說道，聲音之輕柔乃米雅前所未聞，但如此溫柔的話語並不是對米雅說的。「妳現在有比以前更開心了嗎？」

這個問題好像已經憋在他心裡很久很久了。

皇冠艦長抬起頭來，並露出了與人類如出一輒的驚訝表情。「大衛。」她小心翼翼地說道。「你該不會還是……」

「還是個倫理學家嗎？抱歉讓妳失望了，摩根。我還是老樣子。」

「那我就不跟你說話了。」這位Exo這麼說道，並把頭撇過去轉向了米雅。「范．德．薇妮主管，我是因為太陽系防衛中心在極度危急時刻所啟動的特殊警戒規程才來到這裡的。請妳務必與我配合，也請務必全力協助我們執行任務。」

兩名默不出聲的Exo護送著一個長有八條機械腳的箱子從她身後的氣閘裡走了出來。它搭載了許多裝甲與武器，這些武器可不是一般的麻醉槍，也不是用來癱瘓敵人的那種小型機械蜘蛛，它們是荷槍實彈、足以致人於死地的槍械。

「不行。」米雅說道，語氣稍微過頭了一點，但這樣的語氣不過是忠誠地反應出了她的感受罷了。「我不會讓妳帶著這些殺人武器進去的。這邊是合法的自治區，許可權是……」

摩根把一隻手呈刀狀指向了她。光是這個示意要採取暴力手段的手勢，就足以讓米雅驚愕到話說到一半停住。「范．德．薇妮主管，十萬火急警報現已生效。身為人工智能指揮部的人員，我有權力裁量要在什麼地方如何地來行使強制力。所以，如果妳拒絕帶我去我想去的地方，也不願意協助我排除路上的一切阻礙的話，我就會重新調整我的任務參數，把妳也給列入目標清單中。」她把頭微微地歪向了一邊。這樣的動作像極了人類。「聽清楚了嗎？」

「妳是在威脅著要對我開槍嗎？」米雅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死死地盯著這名Exo女士。米雅已經近50年沒有見過槍枝了，如今這些武器不只被運進了她的居住地，甚至還直接指向了她。

「我是不會對妳開槍的。」摩根頭皮上的針狀感測器閃了幾下。「但我告訴妳，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是可以開槍的。」

「這樣不對啊！」大衛吼道。「我知道妳是個什麼樣的人，摩根。妳相信人類的意志是神聖且不可侵犯的，妳也認為凡事都應該讓人們先做出選擇，妳更支持有權力的人要先獲得弱者的同意才可以採取行動這件事。我認識的那個妳才不會做出這……」

「你所認識的那個我，可能會有時間跟你爭這個。」摩根惡狠狠地打斷大衛的話並說道。從這樣的對話中，米雅可以聽出他們之間有著一段淵源，但這不關米雅的事，她也沒有興趣去了解。「現在的我沒有這個閒工夫。主管，我的團隊要去仙妮絲．佩爾的實驗室完成我們這趟來的任務目標。如果妳可以一起來，我們的速度可能會快一些。如果你不一起來，那麼場面可能會變得很難看。由妳自己選擇吧。」

當然了。當然是跟仙妮絲．佩爾有關。不然還會有誰呢？

一個無聲警報竄入了米雅腦內的感知模擬器，就好像一條蜷縮的蛇一樣纏得她喘不過氣。在下方的住宅區那裡，有一位平民因為搬了太多箱子而出現心臟病發的徵兆。緊急醫療人員已經在趕去支援的路上了，所以這應該不會是今天的第一起傷亡案例。但願如此。生命脆弱不堪。而她的職責，就是負責保護那些忘記了這點的人們。

「我會護送妳去她的實驗室。」她說道。「我想妳應該是想要銷毀佩爾實驗室裡的某些資料，對吧？我要把領空先封鎖起來嗎？畢竟我們現在正在撤……」

「妳什麼也不要做。」摩根很篤定地說道，但她這麼做是錯的。「我要封鎖妳們衛星對外的通訊，只保留傳送文字訊息以及遙測船艦的基本功能。」

「到底是誰下令的？」米雅這會兒一定要討個說法才肯罷手。「太陽系防衛中心究竟憑什麼強制在我的生態園區裡執行這種規程？」

摩根並沒有糾正她的說法：顯然下令的並不是某個人，而是某種事物。